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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天亮--母亲是本无字书

2021-12-09 16:59:34 来源:力透文学 点击:27

 

●徐天亮(江苏)

写下这个标题,我的心中有股难以名状的悲怆。是的,母亲是本厚重的书,沉甸甸的长篇小说,不,该是部戏剧,然而粗心的我何曾认真去拜读过?感觉中的母亲总是默默无言,更多的是她那慈爱的目光。她识字不多,是个平凡而普通的农家妇女,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词藻,而留给我的母爱和慈祥却永远是我终身受用不尽的经典。

 

母亲一生坎坷流离,年幼就因父母离异而饱尝人世的沧桑,讨饭是她的童年,绣花是她的少年,饱受凄风苦雨的她不知道什么叫幸福与甜蜜,不懂得青春的靓丽与多姿,未满20岁就嫁给了我父亲,过早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。那时父亲在乡供销社上班,家中农活里里外外全是她一个人,还要哺育我们6个孩子。为了这个家,含辛茹苦的母亲在生产队干着与男人一样的重体力活:挑河、上工、挖田……她小巧的身材爆发出的惊人力量,常令那些五大三粗的男子汉们汗颜(母亲,我知道您已经拉足了弦)。为把我们小姊妹一一拉扯成人,母亲挤出卖蛋、卖菜的几文小钱供我们去读书。没有书包,她改制了心爱的嫁衣;没有作业本,她跑到集镇街头捡拾香烟皮为我们缝订……母亲深爱着我们,宁愿自己累得直不起腰却不允许我们帮她料理家务,她总是一个劲地催促我们去读书写作业。每当我们捧回一个又一个奖状和全优的成绩单,她总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与欣慰,爱抚我们的头或小脸蛋,并煮上一个鸡蛋奖励给我们,然后就是充满期盼的目光默默地凝视我们……

 

母亲寡言,却催人奋进。她慈爱的目光抚平了我当年落榜时的沮丧,在她的目光中我重新振作,第二年终于如愿以偿考入江南一所院校,成为我们那个穷乡僻壤的第一个“状元”,成就了母亲一生的骄傲。

 

我们兄妹6人,弟弟7岁那年不慎溺水,成了母亲心中永难痊愈的创伤,她捶胸顿足哭干了泪,一下子苍老了许多,从此家中难得听到笑声,直到我所谓的“中榜”,笑容才又重新爬上母亲那饱经风霜而又凄苦的脸。

 

我是母亲所剩唯一的儿子,也是她心中最大的希望。当她得知懂事的我在学校读书时常以喝菜汤度日以致面黄肌瘦时,母亲流泪了,她节衣缩食,东挪西借,按月就汇来了充足的伙食费。为了母亲这份爱,我在认真修完学校规定的全部学业的同时,还阅读了古今中外大量的名著和各类书籍,并用勤工俭学攒来的钱,参加了江苏作协举办的文学创作提高班和一家函授中心的学习,由此我开始发表一些文字,并担任了学校的学生会宣传部长、校刊主编,以致走上了以后多年笔耕不辍的文学追梦生涯。

 

母亲虽然看不懂我的文稿,但她却十分珍视它们。我十多年发表的数十万字的书稿及各类获奖证书,都被母亲用红布包着收藏在家中的箱底,母亲总是像呵护自己的儿子一样呵护着儿子的枝枝蔓蔓。然而,母亲为我们倾注了几乎全部的心血,到了风烛残年,疾病缠身,却不愿进城和她心爱的儿子同住一起安享晚年,她像珍视生命一样珍视脚下的那块土地,她离不开乡亲,离不开劳作(可能更多的是不愿给儿子增添负担),身为儿子的我,虽然已经过上了安逸的生活,拥有了一份自己满意的事业,然而世事劳碌,却不能常伴她老人家左右恪守孝道。

 

晴天惊雷。硬朗劳碌的母亲轰然病倒,胆囊手术,食管肿瘤手术,放疗、化疗接踵而至。岁月的风霜漂染了母亲全部的黑发,病痛的折磨蚯蚓般爬满了母亲的额头,健步如飞的母亲已开始离不开拐杖。乌云滚滚,残阳如血。曾经善言的母亲,竟已口不能言,躺在儿子的怀中嘴唇颤动。我知道,母亲在和她一生引以为傲的儿子作无声的诀别,她已然呆滞浑浊的目光定格在儿子的脸上,写满了牵挂和不舍。在儿子嘶哑的呼喊中,在儿子颤抖的怀抱中,在儿子长跪不起的双膝前,母亲啊,您撒手西去。今生,您牵挂儿一生,倘有来生,儿定当绕膝侍奉,孝您一生!

 

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。母亲呀,儿子空有满腹柔肠,却已无法捧读您斑驳摇曳的人生书页;您虽然寡言少字,却已经成为儿子心中永远的名典巨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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