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流年】雪儿(短篇小说)
一
随着一句“好了,起来吧!”李雪睁开了双眼。她首先看到了天花板上的无影灯。接着又看到了雪白的墙壁,淡蓝色的窗帘。这是一间不大的手术室。李雪脸色苍白,表情痛苦地坐起身。然后,她慢慢地站了起来。忽然,一阵眩晕使她感到天旋地转。她连忙抓住床头闭上了眼睛。稍作停顿后,她睁开眼说:“谢谢你,大夫!”正在忙碌的那个女大夫头也不抬地说:“不用,我不希望再见到你。”李雪听完没吱声。她低着头在那儿站了会儿,穿上外衣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。
这时,只听那女大夫在身后说:“一年你做了三次,不要命了?你再这样下去有可能终生不育,知道吗?”她停顿了一下,又语重心长地说:“女孩子要学会自重啊!”李雪心头一震,不由得停下了脚步,眼泪也跟着“哗”地一下流了出来。她用手抹了一把泪水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。
初冬时节,寒风凛冽,路人行色匆匆。这时,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缓缓而行。她圆圆的脸,大眼睛,高鼻梁。棕色的长发扎在脑后,两寸的高跟鞋踏在路面上“嘎嘎”直响。这个美少女就是李雪。李雪冻得浑身发抖。她缩着脖子,竖着衣领。回到寝室后,她吃了一碗泡面,才感觉暖和了点。
这间寝室是城中村的出租屋。近日服务员紧缺,四人的寝室只住了两个人。由于房屋简陋没有供暖设施。屋里与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,李雪吃完饭就赶紧脱去外衣盖上被子躺在了床上。这时,耳边又响起了那句“女孩子要自重”的话。她苦笑了一声:自重?我这种人还有什么自重而言?管它呢,我活一天就要快活一天。可是,这冰冷的房子,孤零零的自己,一次次撕心裂肺的疼痛就是我想要的快乐吗?唉!想那么多干嘛?睡觉!不一会儿,她竟进入了梦乡。
李雪这一觉睡到了晚上,直到同寝室的张玉下班回来她才醒。张玉和李雪在同一饭店做服务员,两人相处得还不错。张玉今年十八岁,比李雪大一岁。她是名高考落榜生,刚来半年。张玉一进门就来到李雪床前:“你做完了?”李雪点点头。“你吃饭了吗?想吃什么?我去给你买点回来。”“不用了,我中午吃了,现在不饿。”
张玉洗漱完毕,躺在了自己的床上。她翻了个身问:
“做那个疼吗?”
“疼。”
“那你以后要小心啊!”
“嗯。”
过了会儿,张玉抬起头又说:“李雪,听说你这是第三次做了。”李雪点点头。“那你……明明知道疼,为什么还要做三次?”“唉!”李雪叹口气说:“一言难尽。”“噢!”张玉来了兴趣。她坐起来披上外衣对李雪说:“给我说说呗?”李雪犹豫了片刻说:“好吧!给你从头说起。”
二
我的老家在山里,很穷。除了山就是土。饭还能吃饱,就是没有菜吃。家里就我和奶奶两个人。我没见过妈妈,听奶奶说在我三岁时她就病死了。是奶奶把我拉扯大的。我也很少见到爸爸,他常年在外打工,后来和一个外地女人结了婚。也只有春节时他们才回来。
山里人过日子难,而我们家就更难了。一间土坯屋住着我和奶奶两个人。奶奶都七十多了,还要上山砍柴、种地、踩中药。我从五岁起,也经常跟着奶奶上山干活。由于常年劳累,积劳成疾。在我十四岁那年奶奶病了,是脑溢血。经过医院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,人却瘫痪了。出院后,我大爸(伯)把奶奶和我接到了他们家。刚开始,他们对我还挺好。慢慢地,他们就开始嫌弃我了。不是嫌我没家教,就是说我不懂礼貌。我哪受得了这种气?一气之下便和在外打工回家休假的同学跑了出来。当时,我刚上初中。
同学把我带到了她打工的饭店。饭店不大,老板却挺牛。他斜着眼睛看着我问:“你几岁了?这么小谁敢要啊?”也难怪人家这样问。我都十四了还没发育,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。听老板的口气是不愿要我。我头次出门,在这里举目无亲,又身无分文。如果不立即找个工作,我的吃住怎么办?想到这儿,我硬着头皮说:“我长得小,都十五了。”“噢!”老板想了一会儿说:“那好,你就试试吧!三天试用期。”
我的工作是收桌子扫地。第一天上班,就累了个半死。晚上躺到冰冷的床上,摸着自己酸痛的双腿我哭了。我想起了奶奶,我真想回去。可是,我连路费都没有,来的车票还是同学买的,我怎么回?只有挣了工钱才能回家。
试用期过了,我留在了饭店。慢慢地我也不觉得累了,主要是这儿餐餐能吃饱,顿顿有菜吃。一个月过去了,我胖了许多,也长个儿了。还领了一千元的工资。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,我异常兴奋。拿着钱先买了个手机,又买了两套衣服,两双鞋。把那些一个多月来都没洗过的衣服、鞋子统统扔掉。剩下的钱就去上夜机、买小食品吃。不到一周,钱被花光了。
白天上班,晚上感到好无聊。上网聊天还挺有意思。于是去网吧上夜机成了我的常事。没钱借钱也要去。我也和那些男网友见过面,可是,他们一看我这个还未发育成熟的黄毛丫头,就都没了兴趣。由于经常熬夜,白天没精打采,上班时注意力不集中,有时站着都睡着了。老板一怒之下把我给开了。
开就开呗,我不怕。因为服务员紧俏啊,不愁找不到工作。几天后,我又找了份工作,可是,没过两个月,我又故伎重演,当然又被开除了。就这样一年的时间不知换了多少个饭店。最后,我才在这个饭店落下脚。
“那一年多,你也没回过家?你不想家吗?”张玉忍不住打断了李雪的话。“回过,我去看过奶奶,可是,她已经糊涂了,谁也不认识。大爸、大妈也对我不理不睬。你知道,做服务员太辛苦,我想回去继续上学。在学校时,我的成绩还是挺优秀的。可是,老家也没有我的安身之处啊!”
三
没办法,我只好又回到这里。从那以后,我再没回过老家。就是过年放假,我也是一个人度过的。来城里一年多,我不但长个了,身体也发育了。一米六五的身高,姣好的面容。加之我又特别注重穿着。所以,我成了男孩子们的追逐对象。在我满十六岁时,通过网络认识了一个叫康玉鹏的男孩。他十九岁。我们同城。他的家在甘肃农村。他是在饭店做传菜员。第一次见面,我就被他吸引住了:中等个,体魄健壮。国字脸,高鼻梁。大眼睛,双眼皮,深眼窝。简直帅呆了。当我们目光相相遇时,我看到了他眼里跳跃着火花。我们是一见钟情。
他性格很好,对我体贴入微。使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。原来相恋是这样的甜蜜,爱与被爱都是幸福的。我们卿卿你我,如漆似胶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。每次相聚都是快乐的,每次分别都难舍难分。我们相识一个月后,有天康玉鹏对我说:“雪儿,让我们在一起吧?”我点点头。几天后我们便租房同居了。当我把初夜献给他的那一刻,他颤抖着身子激动地哭了,并紧紧地搂着我说:“雪儿,我爱你,永远!”我当时也哭了。
从那以后,我们俨如夫妻,同进同出。白天上班,晚上生活在一起。我也远离了网吧。那时,我幸福得像花一样。脸上整天笑眯眯的。可是好景不长,一个月后,一向准时的例假没来。还早上起床后恶心、犯困、想吃酸。还以为肠胃有毛病呢?谁知到医院一检查,怀孕了。这下我们两个都傻了。等缓过神来,我们既高兴又发愁。康玉鹏说:“我们还没长大,怎么养孩子?做掉吧!”于是,他借来两千元为我做流产术。手术那天,他一直陪着我。回家后,又为我买来营养品。
我只在家歇了三天就上班了。又过了几天,康玉鹏锒铛入狱。他入户盗窃,当场就擒。这消息如晴天霹雳,击得我晕头转向,不知所措。我伤心、我愤慨、我不可思议。我想不通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?我哭了两天。然后,退掉出租屋,回到了寝室。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。
“这个康玉鹏还不错,可是,他为什么要去偷呢?”张玉忍不住问道。“后来,我听说他是为那两千元的欠款。”“噢!”
没有了康玉鹏,我感到孤独。特别是夜深人静时,我更是孤寂难忍。我又恋上了网聊。这时,我遇见了个叫小峰的男孩。我们聊得很投机。他聪明,嘴甜。说什么:“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,是我的最爱。”经常用“亲吻”“拥抱”“爱情”等图片来向我示爱。他的热情、他的甜言蜜语打动了我。我动心了。他长得短小精干,五官端正,人也机灵。很可爱。至于他做什么工作、家在何处我全然不知。
几次见面后,我感觉他不像坏人,还值得信赖。有一天,他来找我时正好寝室没人。他抱住我就亲。右手还摸摸索索地向我的下面伸去……当时,我没有拒绝,因为,我那颗孤独无望的心,正需要男人来慰藉。我需要爱。
接着,我们便同居了。有了小峰的陪伴,快乐又回到了我的脸上。两个月后,我又一次怀孕了。一听说我怀孕,小峰说要去借钱,一去再也没了踪影。电话关机,qq也不在线。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抛弃了我,我气得七窍生烟。只好自己去医院堕胎。
我从老板那儿借了钱,去医院做了手术。手术后,独自一人回到寝室,两天后就上班了。孤独又重新回到了我身边,我那颗不甘寂寞的心在夜色中游荡。内心的空虚,身体的需求,都渴望有个男人来爱抚。我没有再去网吧,我已经不信任网络。我要在现实中寻找。
四
一个月后,店里的蒸锅趁机接近我,这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,面相凶狠。他用吃喝、衣物等来讨好我。只要旁边没人,他就搂我、亲我、摸我的臀部。他是外地人,未婚妻在家乡。可我无所谓,我们只是各求所需罢了。没过多久,我们就偷偷地同居了。我们这两个孤男寡女就像干柴遇到了烈火,熊熊燃烧起来。
半月后,他接到家里一个电话,说是回去处理家务。我又成了孤零零一个。这时,对面火锅店的一个打和经常来找我闲聊。他伶牙俐齿,富有朝气,还挺帅,非常招人喜欢。一来二去,我们渐渐熟了。就忍不住在他的宿舍里做了几次那种事。谁知,半个多月后,我又怀孕了。
这时,蒸锅也回来了。我去告诉他,谁知他把脸一翻:“找我做什么?你不是又找了个相好的吗?和我无关!”一看他不认账,我急了“你怎么能这样?”他毫不相让:“我怎么了?你这个破货,还有脸来找我?”说完,他转身走了。我愣愣地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来话。
我又去告诉那个打和的,他的话更加可恶。他连讥讽带挖苦地对我说:“你就是一个公共汽车,要想承担责任,也得大伙一起来啊!哈哈!”听完他的话,我肺都要气炸了。我哭着骂道:无赖,你们都是无赖。万般无奈的我,又去借钱做了第三次人流。
听完李雪的故事,张玉说:“看来女孩子不能随便以身相许,更不能破罐子破摔。要懂得自重。”看李雪没吱声,她又说:“你也不要太伤感,生活还可以重来,养好身体最主要。”李雪坐起身子:“你说,我是个坏女孩吗?”张玉摇摇头:“你不是。好了,我们睡觉吧?”说着,她打了个哈欠:“我困了!”说完,她躺进了被窝。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。
而此时,李雪却半靠在床头上想心事:自重,自重!自己就是因为不懂得自重,才成为今天这样。没想到,在那些男人眼里,自己就是个脏女人、烂女人、泄欲工具。这就是追寻快乐的结果吗?都说这个世界是五彩缤纷的,而自己怎么看到的都是孤独与冷漠。没有享受过母爱、没有温暖的家、没有人关心。这个世界不属于自己。那么,还不如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。
一想到这儿,李雪哭了:不,我不想死!我才十七呀!可是,我无法原谅自己所做的一切。生活真得可以重来吗?不!有谁还会爱上一个肮脏的女人呢?没有了爱会更痛苦。与其痛苦地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。想到这儿,她找出了自己平时修眉毛用的刀片。
张玉醒来时,已是第二天清晨。看李雪还在熟睡,她蹑手蹑脚地准备去洗漱。经过李雪床前时,她看到了地上的血。她心一惊,赶紧顺着血迹往上看,“啊!”原来是李雪的左手腕在滴血。右手还拿着一个刀片。张玉顿时大惊失色:“李雪,李雪,你怎么了?”李雪平静地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,双目紧闭,一动不动。张玉跑到门口大叫:“来人啊!来人啊!”
120来了,110也来了。李雪被120送往了医院。张玉留下协助110勘察现场。此时,张玉还惊魂未定,她坐在床边,嘴里不停地嘟囔着:“昨晚还好好的,为什么要这样?为什么?”她突然想起了什么,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。打开网络,登上了qq。对话框有新消息,是雪儿的留言:永别了!
张玉又赶紧去看空间动态。果不其然,李雪更新了空间。她在说说里这样写道:“没有爱、没有亲情,没有依恋、没有人牵挂。活着与死去都是一样的。不懂得自重,生不如死,还是从那里来再回到那里去吧!其实,这个世界很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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