拾碎

“砰”地一声，门关上了。之后，门里寂静，门外沉默。

日子被震得簌簌而下。阳光很忙，并不留意这一场呛喉的尘雨，只有贴在枝头的一片残云，随之飘落。门蚀酥了的语言在光中坠舞，轻沾在季节微阖的睫上。

没有阳光的时间里，我丢失了影子；没有影子的伫立中，我丢失了时间。

瘦弱的流淌看不到枯槁的巍峨，它们一如既往，不会停止纠结。我的想试图洞开薄薄的阻隔，但已经钝了的敲击缓慢而无力。门很耐心，耐心得让我做了它的俘虏。幻想着成为一只开门的手，但钥匙已经生锈，只能蘸着血去细细砥砺。

雪花白了，回首间，曾经的烟云已定格成流霜。我挥起的袖口卷起北国的凛冽，进进出出着一片片安然的碎。碎了的，是弥合寻找了很久的材料，只是不知，这一次的碎，会被用来堆砌起一个怎样的楼台。

你有一片黑，藏在白的下面。你总是穿着光明的衣服，走在那些寻找光明的视线里。我一样，循着光来取暖，却被你明亮的眼睛，陷落进那片寂寞的黑里。

“拉我上去吧，我看不见你。”我对你说。

“你若真在我的黑里，就更应该看到我。”黑里的声音，羽一样地飘。

“可是你的色彩和影子呢？”我努力睁大眼睛。

“在我的黑里，离你很近。在这里，你是不需要眼睛的。”

闭上眼睛，听心音轻轻，我看到你正在心扉前清晰地莞尔，白如梦花，晶如珠玉。原来，黑里才有你最真的白。

在篱边，在坡上，在溪旁，我一直种花，却从不浇水。那些水，都被用去想念了。于是，我终于没能收获烂漫的绽放，掬在胸前的，只是一园芜草，青了又黄。

朔风猎猎，花影无踪。幸而有草，还可以让我拥有摩挲流年的奢侈。我如须的指轻触倔立的枯茎，一滴软软的温，随着指尖悄悄落入泥土中。

或许冬里的种植有些唐突，或许冬里的生长会被风冷漠。但我相信，一定是有些孕育，我们还不知道；一定会有些芬芳，我们还没有发现。

今天，是我要走进冬的。虽然眷恋着温暖，但我绕不过这一场寒。回望春秋，我空空地来，并没有为你泛开一片诗意的烟波，淋在你发间的，仍是你无伞而向的丝雨。身后，落满了无声的语言，在空空的举足间，风尘已经凝固。一步一步，是不知为谁的挣扎，孱弱又琐碎。

你拥着这个日子在静坐，没说放不放手，我只能看着它留下。如是那陈旧的岁月，又被撕去了一页光阴，醒目地空缺在记忆里。檐冰屋雪，水枯山瘦，关于红果的想象很冷，终于被风掳进狞狰的俗套里。

长风下，我是一只逢霜的鸟儿，在这个冬天里，没有飞翔。

风嘶嘶，雪飘飘，御衣的厚已阻不住寒冷的尖。屋里，我又开始一粒一粒燃起那些文字，看着淡蓝色的火焰跳跃在掌间。也许你不知道，是你的燃烧，温暖了这个冬天，滋润着眼中无声的感激。

静静地守在文字里，看那些细腻的撇捺，网织着婉约的往事，在飞雪不侵的沉默里安如素笺。就这样铺着自己吧，等候着你更多的咏叹，洒在荒凉的胸口上，让这个空白的日子，在紧闭的门前，不再苍然失色。

窗外，满天飞雪，恰如君语，蝶蝶而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