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 亲 去 了 远 方

父 亲 去 了 远 方

文/王芳（江苏）

       清明节到了，之前的日子，无论是刮风下雨或花开锦绣，我都在恍惚中度过。在我心里，父亲又出远门了。可是，弟弟在电话对我说：“四月八日，父亲病逝已经满百天了。他和妹妹准备好祭拜父亲的香烛纸钱、点心水果，就等我回去后，一起给父亲上百日坟了。”

       弟弟的一番话，让我彻底从梦中醒来，那个爱我们的父亲真的去了，他丢下我们五个没有父亲的孩儿去了天堂。

       失去父亲的我，像开在瓶中的花，没有了根。父亲给了我生命的起点，却不能陪我走向人生终点。当我有能力让父亲活得好一点、洒脱一点，父亲却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我。“树欲静而风不止，子欲养而亲不待”这种痛让我心如刀割，肝肠寸断，夜夜流泪。三个月啊！父亲，每一天，女儿都在想您。

       父亲，您离去的那天早晨，我独居江南。那一夜，我几乎没合眼，心里很乱，噩梦缠绕。微信问妹妹家里怎么样，妹妹说母亲生病住院了，父亲过来陪护，她和弟弟也一起守护着，让我放心。

       谁曾想，天还没亮，妹妹电话过来，带着哭声说：“姐姐，爸爸不行了。”我听后，好像晴天霹雳在头上响起，忙披衣下床，拔腿就向外跑，老公拎着鞋袜追上我，我才发现自己光着脚，浑身颤抖。他把我扶上车，五个多小时的路程，我一直在哭，老公一边开着车，一边流泪。

       中午时分，当我们赶到苏北老家，看见我高大挺拔的父亲已经穿好了寿衣，静静地睡在门板上，金黄色的被子覆盖他的全身，脸上蒙上了黄纸。我扑了过去，拉着他的手，哭叫着，爸爸，您起来，您起来呀！您的手好凉呀，女儿回来了……

       本家的哥哥嫂嫂，过来拽住我说:“不能让眼泪流在父亲的身上。”

       妹妹过来，把我抱在怀里哭着说：“姐姐，父亲两个小时就没有了，没遭一点罪，走得安详，父亲没给我们留下一句话。”

       父亲，您怎么能这样不守诺言，您说过年让我回家陪您，一起给侄儿过十岁生日。我给您买的新衣服您也不穿了，给您孙子买的礼物您也不看了。父亲，您让女儿怎么忍心，怎能忍心，还有一个月，就过新年了啊……

       所谓的父母与儿女一场，是欢喜与悲伤，是迎接和送别，每个孩子都相信来日方长，相信可以从容尽孝。可是，时间不等人啊！父亲，女儿好愧疚。“父母在，人生尚有来处，父母去，此生只有归途。”

       父亲，怎能忘记，那年，您退休了，我也从乡下调回城里，您忙着给我建新房，独自一人去采购砖瓦和钢筋水泥，在往返的路上不禁翻车，腿被砸伤了，您不顾流血的伤口，重新雇车拉回了建房的材料。

       母亲和我聊天，说您没退休时，在乡里工作也是拼命三郎，年年冬天带河工。有一年，民工挖河，为争夺挖到地里的银元打起群仗。您挥舞扁担，屹立在两伙人中间，制止了一场流血事件。父亲，您十六岁当兵，在部队里入党提干，转战南北，工作勤奋，有了好的前程，在同龄人中，您是佼佼者。在家种地的母亲默默地承担着侍奉爷爷奶奶和照顾我们的重任。母亲为了我们，一个人推磨，一个人下地，常年的劳作，身体严重透支……父亲，您说过，要用下半辈子，来弥补母亲，您来陪护生病的母亲，母亲还没脱离危险，您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？

       父亲，从您走后，女儿忘记了您许多训导，跪在您的灵柩前，放声长哭。哭一哭，不平等的人世间，为什么让父亲患上尿毒症，每个星期三次血透，喝不完的中药，一喝就是十多年；哭一哭，以后我回家，再去哪里找您聊天，说一说心里话；哭一哭，永远把大家族里的孩子，当自己孩子关心和疼爱的老人，怎么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？ 

       出殡的那天，村里来了许多自发的人。他们都跪在灵堂前，看着您的遗像，失声痛哭，那一声声，五叔，五大爷，五老爹，您一路走好哇！让天地也动容。 

       父亲，您知道吗？前段日子，天冷得让人伸不开手，送您回村的几天，天气突然回暖，阳光普照。村里人都说，您修的真好，无风雨，无雪寒，老天都眷顾您的子孙。真的，在您入土的第二天，天空飘起了细细的小雨，六婶说，雨淋新坟，福降后人。

       父亲，您放心地走吧，母亲的病大有好转。在老家，我看到了一些多年未曾谋面的亲戚朋友，他们以爱的行动，都过来安慰母亲。

       父亲，他们以这种方式来探望母亲，是您的人品使然。弟弟说，他去墓地瞧您的坟，那些冻死的菊花全部都活过来，怒放在您的墓碑边，还有一只罕见火鸟在花丛展翅高飞……  

       父亲，这个清明，您我阴阳相隔，梨花泪，杏花雨打湿您的坟头。一盏淡酒，一杯清茶，一束菊花祭拜您。父亲，天堂有花开，天堂无病痛。您，陪着爷爷奶奶、伯伯大娘一起好好唠唠家常吧！

       父亲，春天又来了，我们草一样的生命，会承载着您的血脉蓬勃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