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壁老王

隔壁老王

文/张宏江

 

        工作的变动，有些日子没能看到老王了。老王，是岳父家隔壁。婚后，我们全家嘴都插在岳父家的锅里，几乎天天能看见老王。时间长了，自然而然熟套了。老王，人随性。老、中、青不同年龄层的人都能玩得来。老王磨了一辈子豆腐，门前就是街道，搬个台阶摆在门前就是老王的豆腐摊。赶集的人来来往往路过门口，老王的生意自然好。也在于老王人热情。

 

      “来上街的，买不少吗？！”

 

     “来啦，个带点啥？！”

 

      “下集还早，来坐会。”

 

        老王总是面带微笑不假思索地跟不同的人打着招呼，自然又娴熟。全乡认不识老王的人不多，有老王叫不出名字的人至少都面熟。

 

        老王有私人豆腐坊，他集老板、员工、销售于一身。累、是累了点。一个人的“公司”经济这块就他一人清楚。老王可以自己支配一点“花销”。比如，留点酒钱、平时“抬石头”带点菜什么的。

 

        有一次，老王拉我去他的豆腐坊。两间草房子，空间不大。进去后老王给我来碗“私人订制”，才烧好的豆浆加点卤水很快变成豆腐脑。他用舀子在锅里搅了几下，抄起一大舀子，放了些白糖。递给我，香气逼人，无法抗拒。顺便又给我撕了两块热千张，可以算得上豆品盛宴，几乎让你忘了自己在哪儿。

 

        豆腐坊的卫生不算好。有苍蝇，也能看到小虫在锅台上爬过，院子里还喂了几头猪，嗷嗷叫。猪，应该是配套产业了，豆腐渣是很好的“饲料”。老王除了豆腐赚钱，再就是一年几栏猪了。街上有人经常开老王玩笑，要去看老王后院的“七小姐”（猪）。总之，老王的豆腐坊不干不净（静）。但在我看来，老王一个人长年在豆腐坊干活，清静了也就寂寞了，与老王性格不符。

 

        要说一下老王的千张，很实在。说白了就是太厚，他一个人也没时间摊的太薄。反正老王认为只要分量不缺就行。老王的千张“厚”反倒成了他的招牌。“老王的千张，能添你半斤，不添一张。”街道上这样流传着……

 

        大家有事没事总喜欢凑到老王的豆腐摊，跟老王开玩笑。所以老王跟前从“不缺人”。都说些八杆子挨不着天的乱七八糟事。丢掉说笑，还是说笑。人在最开心的时候，就会变傻。即便吃了亏，也不会变脸。更何况遇到的是老王呢。

 

      拿老王开涮，都是熟得不能再熟得人了。

 

     “老王，帮我油条裹一下千张”

 

    “钱呢？”

 

    “ 先裹上，还能跑掉啊？！”

 

       裹好了，递过去，吃完了，呵呵，你也不能从他嘴里再扣出来吧。

 

       “老王，你才进的辣酱怎么样？”说着酱已经拿在手上了。

      “不错，你打开尝尝”

 

      “嗯，怪鲜的。老王，打开了，还卖谁啊？明天给你钱。”说着酱别在腋下走了。

 

       明天？！

      “算了，你拿去吧，你说好吃就行了”老王知道“明天”意味着什么。

 

        老王卖豆腐的钱都是放在一个牛奶罐子里。罐子锈迹斑斑，看不出是哪个年头，也看不出是哪个商家的。

       “老王，一块钱豆腐。”

 

       “老王，一块钱千张。”

 

         不用找钱，也不用看，只要听到一元硬币投进盒子发出“当”的一声，交易就完成了。谁曾想有人当然也是熟人借此玩笑了一把。

 

      “老王，来一块钱豆腐。”此人手指夹着一块硬币，手心攥一个小石子。老王把豆腐递上，转身听到“当”的一声，没再多想。可这次投进去的小石子。

 

        下集，收摊。老王把钱盒子倒出来数，石子捡出来，扔了。可是隔三差五总有石子，老王有点纳闷。

 

         没过多久，有人凑到老王豆腐摊前，问老王小石子的事，毕竟是熟人。在场的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。连老王自己也忍不住大笑。“你这个坎头的”做个要打的手势收住了。以后老王照旧听到“当”的一声为算……

 

        老王年龄跟我岳父差不多，我和他家“老三”同龄。老三上班不常在家，他没事闲聊会跟我讲他的过去。话语间能感觉到，老王没把东西看好。他很豁达，他说人活的是精神，很难想是60岁人的活法。我知道过去大饭店赊账，他一个豆腐摊也赊出去不少，三毛二毛的千张豆腐赊出去有几千块，是我上班那会一年的工资。老王说后来账本都烧了，说着对我笑了笑。老王也跟我说过去鬼子跑反、扛枪打仗、见过死人堆的事。也跟我说旧社会小媳妇在婆家胡闹的事，什么“一哭、二闹、三上吊、四不吃、五不……”等。我一个三十岁小伙子跟他六十岁的人用现在的话说像是成了“闺蜜”。

 

        老王喜欢喝两杯，有时候喊我过去，两个人一斤再加点啤酒，像是父子。有时候再从大街上拉个把人，三个人二斤。总之喝完了老王就会躺在他的躺椅上，睡的很香，感觉老王也累了。

 再后来，老王卸任了，子女不让他再磨豆腐了，老王舍弃了一生挚爱。在家开个粮油店，算是清闲一些。

 

        年前，因为妻子户口簿上年龄的问题，需要改动。派出所要求至少有两个邻居的口供。我找到老王。老王撂下手中的活，上车就跟我们走了。路上不断回忆过去的时间，不断地演习去派出所怎么讲。录口供、拍照、按手印一些列程序下来花去不少时间。事情办完了，老王没再让我送他。理由是自己走走，等于锻炼了。我没有再刻意。

 

        看着老王双手拢在背后，朝着家的方向，只感叹岁月不饶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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